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品作思想

作者： 杭州萝卜绍兴种 发布时间： 2015/4/10 11:00:36

<div  style="display:none">fiogf49gjkf0d</div>杂记四
清明前几天，回家乡祭扫曾祖坟冢。村口遇见银伯，还是那么有神采——浓眉，平头，猫头鹰式的一对眼珠，紫铜色的长形脸；只是颧腮边和颔颈上有多余的皮，叠皱出几道夹皮沟。步履仍稳健，气质及打扮总有着和城里居民不一样的老态。
父亲说银伯比他大十岁，那银伯今年是六十五，看着父亲呼他银哥，我们就呼他银伯了。
银伯与我家是有恩仇录的。父亲说那时他还小，大概是解放后十多年，我的祖父带着三个侄子与银伯他们四兄弟有个一场生死相搏。银伯差点被我爷爷的大侄子，用大山锄给砸死。那大山锄在半空中向银伯的脑门上砍去的霎那，银伯以右臂全力挡了一下锄把，臂骨被震断，而大山锄也成了强弩之末，月牙锋口直切入银伯前脑的半寸深度，要不是这一挡，银伯整个脸面肯定会被大山锄刨下。这件事由现在银伯脑门上锄口疤为证。
银伯在他一这代人中，是咱们这个山村里最有学问的。据父亲说，银伯读过四、五年正规的私塾。所以山村里的文墨之事全依赖他。
二OO四年我考取大学，因为是村子里文字、书写水平最好并且获过全国青少年日记大奖赛优胜奖的大学生，父亲摆宴庆贺，以显荣光。银伯应邀出席，赠送我精装的《水浒传》和《射雕英雄传》全本。银伯说，我虽然不念中文，但极富语言气息，这书给我才是对的。念大学的几年里，假期回家，银伯也总会来我家坐坐。他有时会就一些古小说中或古代史向我发问某些人物或故事的细节，当我答不上或有所不确的时侯便哈哈大笑几声。这笑声常让我很难堪，很羞愧。银伯在我面前曾有过一些书评，在当时曾让我感到很新奇——说他不喜欢林黛玉，既病又尖刻；贾宝玉应该娶宝钗。说孙悟空是个可怜人，忠心忠意不落好。说林冲武功有余，杀心不足，难成大事。说岳飞愚忠误国又丢命。说诸葛亮是赌徒，空城计是他赌局。
银伯为人处事有时会让村里意外。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初，村子里谁家拥有一辆自行车，那是很了不起的，比当今谁驾驶顶级轿车更有气派。银伯有个大姐当年参加革命，解放后曾经担任萧山县盈丰公社党委书记，时任杭州市委常委主管市里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抽拔工作，她几乎花了几年的积蓄，为弟弟买了辆自行车。既为弟弟代步省力计，也想让娘家人在村中风光风光。
山村人很奇怪，芝麻大的屁事，就是超级新闻。各家的事，家家知道。有时甚至哪家夫归头天晚上床上嬉乐的事，也会被莫名其妙地揭秘，而且连细节都生动。当银伯从杭州城里把自行车回来时，家里已挤满了前来观赏的男女老少。特别是那些小伙子大姑娘，看着这乌黑锃亮的宝贝疙瘩，眼珠子直了，脸红了，心跳扑腾扑腾的，呼气吸气变得大口大口的，内心痒极了。当天参观的人群很久很久才离散。第二天还有人来看银伯的自行车，可谁也没有想到，银伯已把自行车改装成轻便的双轮手推车了。听我父亲说，自行车到家的当天晚上，银伯就决定要把自行车拆了改了。银伯的两个儿子在旁，心疼得流泪，跪求也没用，大儿子只好跑到村里，拨通杭州大姑妈的长途电话哭诉求救。大姑妈也感到惊讶，叫侄子回家请弟弟听电话，可银伯头也不抬地继续拆车，只叫大儿回去给他大姑妈说：“纸上书他看得多，基层书我看得多！全村就我家有这玩艺儿，必会惹事生非，拆了好。”
银伯不信教，也不信鬼神。银伯还会捕蛇、上山采草药，并能调制蛇伤药，凡遇需求，不论是谁，一律奉送。
银伯如今已四世同堂，父亲、银伯本人、儿孙媳妇总计有数十口。每逢节日，车马络绎，门庭若市。
银伯的父亲快近百岁，据他自己说，他会活得更久更有活力。

丁慧刚于南京大学      2009年2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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